第(3/3)页 ——“这么难搞的项目都能给会长拿下,比你幸运的人还比你有实力,简直了!” 一个个“巧合”在廖京臣的脑子里飞速倒带,像极了那一天他坐在廖鸿靖的书房,理智的弦随着鼠标滚轮的滑动而愈发绷紧,直至断裂。 你忘了吗。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。这样的“巧合”,难道你之前从未遇到过吗? 房间开阔明亮,廖京臣背对着阳光,眼眸像一对无法聚光的黑洞,又像两块被剜去眼球后的空荡荡的肉壳。 他机械地翻着文件,京樾大学与邬兴阳住院的那家医院有合作,他是学生会长,打着关心同学的旗号获取病情信息并不难——更何况他是廖家的人,这就更简单了——同样,叫校报社那边拨一个学生记者过来对邬兴阳进行采访,拿到当事人亲口述说的第一手资料,也是极其容易的事,没几天就有了结果。 “因为个人原因晚归”、“不小心被私家车剐蹭了一下”、“伤得不重,只是暂时丧失自由行动能力”、“不会留下后遗症”…… “肇事车主没有逃逸”、“对,他人挺好的,当时就把我送到了医院,还承担了一切医疗费用”、“我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高级的病房”…… “呃,不是酒驾!好像只是新手上路”、“肯定不是故意的啊,我跟他无冤无仇的,他撞了我能有什么好处嘛”、“其实也算因祸得福了,这个大哥跟我说我养好伤之后要是愿意可以去他家公司实习,哈哈”…… 用大量的甜头弥补少量的苦头,令受害者不仅不觉得辛苦,甚至以为自己占到了便宜,心生窃喜。 这样掌控全局、拿捏人心、周全妥帖的处事方法,何止似曾相识。 廖京臣的呼吸几乎要凝固了。 真相尚未经过二次查证,可行事特征如此鲜明,一个名字已经在他喉咙里呼之欲出。 “为什么……”廖京臣喃喃。 他以“高调而盛大的告别”来巩固威望的计划,不是说服了他吗? 他参演戏剧社年度舞台剧的事,不是在他那里得到了允许吗? 那场费尽心机、如履薄冰的博弈,他不是……胜了吗? 手里的文件仿佛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嘲笑。 廖京臣几欲作呕。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,手指在颤,放下文件夹的动作像在逃跑,有股狼狈的仓皇。 夜色吞没天幕,露出一弯被啃食得所剩无几的月亮。 凌晨三点,廖宅灯火已熄,二楼悄然飘出一个名为廖京臣的身影,残魂似的走进廖鸿靖的书房。 开机,输入密码,查找信息。 真相来得如此轻而易举,也因此更显得残酷而引人发笑。 一张照片,照片里的邬兴阳躺在病床上,睡得很沉,面色红润,唯有右腿被吊起,看上去是个算不上有多痛苦的病患。 照片之下的飞讯消息语气恭敬,似乎能从中幻视一个微微鞠着躬的肇事司机。 他说:【这种程度的伤,您看可以吗?】 廖鸿靖回了一句“足够了”。 足够了。 他总是如此,清晰地知道什么时候该深入,什么时候该点到即止,像一位技艺出众的傀儡师,也像一位从来将理论与实践结合得无比出彩的儿童教育家——于是在他面前,孩子永远都是孩子。 廖京臣突地想笑。 他有很多话想说,有无数种激烈的情绪翻涌在胸口和咽喉,他想歇斯底里,想现在就冲进主卧室把那个男人从床上揪着领子薅起来,发疯似的质问他“为什么不相信我?!”、“为什么要操控我到这种地步!”,以及——“别再用你那恶心的方式来爱我了!” 可现实慈笑着提醒他:看啊,你现在的模样,活脱脱就是一个深更半夜偷偷溜进父亲房间偷玩电脑的小孩子呀。 廖京臣行尸走肉般按下关机,处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。 他脚步飘忽地往楼上走,时钟滴答滴答,他每走一步,秒针每动一格,脚下的楼梯和周遭的景象便为之一变,变成那些年廖鸿靖与他的过往,桩桩件件,尽是爱的碎片。 他是廖家最受宠的小儿子。 饱受宠爱,饱受期待。 被父亲精心栽培。 廖京臣一头栽进自己的房间。 他眼前发黑,感觉世界天旋地转,他有太多想说出口的话,可廖鸿靖“父亲”的身份摆在那,好像先天就拥有了特权,把他一切的言语和行为都按进了也框死在“小孩子不懂事”的范畴。 “你不是已经答应好了吗?我说我要去演舞台剧你不是点了头吗?”——好像小孩子撒泼打滚。 “对我自己的实力就那么没有信心吗?就非要动用你的力量给我‘兜底’吗?”——好像小孩子无理取闹。 “能不能别管我了!没有你我一定过得更好!”——好像小孩子不懂知恩,不能体恤父辈的苦心。 小孩子。 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,在他眼里、在母亲眼里、在廖家人眼里,都只是一个任性、幼稚、闹脾气的小孩。 廖京臣双手抱住脑袋,“咚”的一声倒在地毯上。 他的卧室很宽敞,装潢华贵且有格调,是个漂亮的鸟笼。 被豢养的雀鸟蜷缩着,纹理精致的地毯像一幅画,承接他的重量,也圈住他的轮廓。 于是鸟在这样美丽的背景里,嘶吼也像啁啾。(本章完)